閱讀時光

「時光」是一個很迷人的東西，我很喜歡看與時空相關的小說和電影。《時空旅人之妻》、《回到未來》、《蝴蝶效應》、《全面啟動》、《明日邊界》、《彗星來的那一夜》、《記憶拼圖》、《另一個地球》、《時空戀旅人》、《時空永恆的愛戀》。

當然，最讓我喜愛的還是安‧萊斯(Anne Rice)的吸血鬼記事（The Vampire Chronicles）：《夜訪吸血鬼》、《吸血鬼黎斯特》、《天譴者的女王》、《肉體竊賊》、《少年吸血鬼阿曼德》一系列文學小說，安萊斯的吸血鬼記事系列不只紅透大街小巷、更是奠定後來歐美青少年小說與近代影劇（如暮光之城、吸血鬼日記等）中，對吸血鬼黑暗永恆卻又孤獨璀璨等特性與想像的重要里程。

會論及吸血鬼，是因為一旦小說主角被賦予「長生」（盡管還不到「永生」）的設定，自然會被拿來和吸血鬼或巫師相較，一如這本《時光邊緣的男人》，書中他就自剖：「我們不是不死之身。我們的心智和身體並非處於靜止狀態。....別把我想成什麼性感、永遠處在青春巔峰的吸血鬼。雖然我得說，你的確會感覺我們像是永遠停留在某個年紀。」（p.7）

雖然作者麥特‧海格（Matt Haig）給予主角湯姆的設定是成長速度緩慢的男人，但活到439歲，對歲月與歷史的流逝感，已與安萊斯筆下部分年輕吸血鬼的年齡有得比。因此，當英國奇幻大師尼爾．蓋曼（Neil Richard Gaiman）形容：『麥特．海格對人類所處的境況及其光明與黑暗面滿懷同情，而他使用了調色盤上所有色彩來描繪他美妙的故事。』時，我特別想知道他手下的文采詞彙，究竟如何的美妙？

《時光邊緣的男人》描述一位1581年3月3日出生的男人，作為一位歷史老師，在課堂上講述著莎士比亞、爵士年代的巴黎、橫越太平洋的庫克船長、文學巨擘費茲傑羅的故事，但他唯一沒有告訴學生的，就是他講述的都是自己的人生經驗：「我很老。這是我第一件該告訴你的事，也是你最不可能相信的事。」

我看著莎士比亞的海報。他似乎在盯著我，像個老朋友一般。在他的肖像下面，有一句引言：
「我們知道我們現在是什麼，可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將來會變成什麼。」

用了兩天左右時間將這本書讀完，闔上書的那一刻，決定將它歸類為「力求啟發人類珍視當下」性質的輕小說。
有著頗為類似美國作家奧黛麗·尼芬格（Audrey Niffenegger）2003年出版的《時空旅人之妻》的時間軸編排：跳躍式的時間篇章，主角在不同時空、不同地點發生事情，上一章節也許30多歲在草地上、下一章卻是個孩子在博物館裡迷途。

雖然Neil Richard Gaiman給予《時光邊緣的男人》作者Matt Haig「調色盤」的高度評價，但Anne Rice對時間永恆的描述、瑰麗華美的詞彙、甚或是一連串悲劇事件的情節安排，都太深入人心、太悲愴與空寂，讓《時光邊緣的男人》的文采就略顯薄弱，有些情境也會讓你聯想到Anne Rice的主角們：例如《時光邊緣的男人》主角湯姆熱愛音樂（鋼琴）、也愛看劇、甚至加入過劇團，這是Anne Rice筆下最狂放不羈的吸血鬼黎斯特一角，人生大半歲月縱情狂歡的精神寄託。最大的不同是湯姆性格太纖細敏感，對於時空的煩惱會想太多。

──每每看到湯姆的煩惱和呢喃，就讓我想起作者Matt Haig曾在受訪時提到，自身的憂鬱經歷除了寫成大受好評的自傳《活著的理由》之外，也充分滋養了新書《時光邊緣的男人》──故事主角活了四百年，努力適應卻始終格格不入。「生病讓我格外在意時間。兩個月的憂鬱期，讓人感覺像是活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所以，主角湯姆有著頭痛以及格外憂鬱的毛病。

雖然文采不如Anne Rice，但綜觀而論，這仍是本可以打發時間的輕文學。書中有些情節畫面亦頗具詩意、有些段落也值得深思與感懷。
另一方面，這本書2017年一出版，就獲選為英國讀者最愛小說，英國型男演員班尼迪克．康柏拜區（Benedict Timothy Carlton Cumberbatch）也在出版前夕火速搶下電影版權，親自主演、製作──他的確有適合這個憂鬱主角的氣質，也難怪封面上的畫像也長得像他。

我會期待由班尼迪克主演、這部電影的誕生。

《書摘節錄》：

1.這麼多年來，我早已說服自己，悲傷的記憶比快樂的片刻分量更重、持續更久，因此經過殘酷的情感計算，我已經決定最好不要追尋愛情，或他人的陪伴，甚或是友情都不要，就當一個信天翁群島中的小小孤島，遠離人類的大陸。-p.146
 

2.
我讓她來回彈奏兩根弦，速度逐漸加快，就跟我的心跳一樣。⋯⋯「音樂跟時間有關，」我告訴她，「跟控制時間有關。」
她停了下來，沉思了好一段時間，然後說了類似這樣的話：「有時我想要停下時間。開心的時候，我希望教堂的鐘永遠別再響起，我希望再也不用到市場去，我希望椋鳥再也不要從空中飛掠而過，但我們都任由時間擺佈，我們都是琴弦，對不對？」-p.152

3. 你以為過去很遙遠，但怪的是過去其實近在咫尺；怪的是過去能從一個句子中跳出來襲擊你，更怪的是每個物體或字詞，都裝有一個幽魂。
過去不是另一個與此刻分離的地方，而是很多很多地方，它們隨時都準備好要在當下浮現。上一分鐘是1590年代，下一分鐘就來到1920年代，而那些片刻全都連在一起。全都是時間的累積，不斷累積、不斷累積，然後隨時可以猛烈地殺你個措手不及。過去就在現在之中，不斷重複，有如打嗝，時不時提醒你那些再也不存在的事物，從街上的路牌、公園長椅上的紀念牌、歌曲、姓氏、臉孔和書封上汨汨流出。有時候，僅僅只是一棵樹或一次日落的景象，就會以所有你看過的樹和日落加總起來的力道打中你，而你毫無防備之力。-P.202

4.「我引述別人的話，是為了用更好的方式表達自己。」-蒙田-P.241
 

5.或許只因為一個動作就愛上別人是件奇怪的事，但有時候你能在短暫的一瞬間就讀懂對方整個人，就像你能從一粒沙就瞭解整個宇宙一樣。一見鍾情或許存在—也或許不存在，但在片刻間愛上另一個人是有可能的。-P.266

6.
你愛的人永遠不會死去。
這是歐邁好多年以前說過的話。
他是對的，他們沒有死，不是真的死去，他們住在你的心裡，就跟過去他們活在你心中的方式一樣。你可以讓所愛的人持續發光閃耀。如果你好好記住他們，他們還是能指引你方向，就像早已消失的星星，仍能用光芒引導船隻航行在陌生海域。如果你停止哀悼，開始傾聽他們的聲音，你愛的人還是有力量改變你的生命。-P324
 

7.時間並非時時刻刻都一樣的。有些日子、有些年，甚至幾十年，是毫無意義，空虛無比的，仿佛一灘死水。然後你忽然遇到某一年、某一天，甚至只是某一個下午，那個片刻成了一切，徹徹底底。-P.330
 

8.一道海浪可以殺了你，或者你也可以乘上去。有時候閃避反而更危險，你不能活在恐懼之中，湯姆，你得準備好跳上衝浪板，用雙腳站起來。如果你乘上了一道管浪，就得忽略恐懼，全神貫注在那個當下。你得切過那道浪，穿越過去。你一旦開始害怕，下一刻就是發現自己被甩到衝浪板下，一頭撞上岩石。我永遠不要活在恐懼之中。-P.332
 

9.有很多我所經歷過的事物，當時初次經驗到的感覺都無法再次體會了，像是：愛、親吻、柴可夫斯基、大溪地的夕陽、爵士樂、熱狗、血腥瑪麗。這就是事物的本質，過去的歷史—一直以來的歷史—是一條單行道，你得繼續往前走，但你不需要總是往前看。有時候，你可以只是環顧四周，然後對目前所在之處感到滿足。-P.358
 

10.未來的事情就是會發生，而每個片刻都會持續到永恆，會永遠活下去。就在某處，以某種方式活著。-P.3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