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時光

對一個從小休閒活動就是看書的人而言，我讀張愛玲，卻是大學之後的事了。當年念中文系，住校時到同班同學的房間串門子，看她書櫃上是一整排的張愛玲。從此，我也成了半個「張迷」。

 此次來上海，聽聞張愛玲故居之一的愛丁堡公寓就在不遠處，二話不說立刻前往。 

常德路195號的常德公寓，原名為愛丁堡公寓（Edingburgh House），建成於1936年，由義大利籍律師兼房產商人拉烏爾斐斯所建。1939年，張愛玲與母親、姑姑第一次住在這裡（當時住在51室），後來去香港讀書，1942年從香港返回上海後，她與姑姑又再度住進這棟公寓的65室，並在此度過逾5年時光。張愛玲曾經說：「公寓是最理想的逃世的地方。」

我彷彿可以看見張愛玲在這個公寓的陽台上，凝望著哈同花園熱鬧的派對、看傭人提籃子出門買菜；這裡也是當年胡蘭成從門縫下遞紙條、求見張愛玲的所在，然後張愛玲在這裡寫作、戀愛、祕密結婚，卻又黯然離婚。

她在這裡完成了《傾城之戀》、《沉香屑》、《金鎖記》、《心經》、《花凋》等幾部重要小說。 

在這些小說裡，可以一窺張愛玲人生的幾個片段：

《小團圓》中有一段：

『起床像看了早場電影出來，滿街大太陽，剩下的大半天不知道怎樣打發，使人忽忽若失。

之雍也許也有這感覺，問她有沒有筆硯，道：「去買張婚書來好不好？」

她不喜歡這些祕密舉行結婚儀式的事，覺得是自騙自。但是比比（炎櫻）帶她到四馬路綉貨店去買絨花，看見櫥窗裏有大紅龍鳳婚書，非常喜歡那條街的氣氛，便獨自出去了，乘電車到四馬路，揀裝裱與金色圖案最古色古香的買了一張，這張最大。

之雍見了道：「怎麼只有一張？」

九莉怔了怔道：「我不知道婚書有兩張。」

她根本沒想到婚書需要「各執一份」。那店員也沒說。她不敢想他該作何感想──當然認為是非正式結合，寫給女方作憑據的。舊式生意人厚道，也不去點穿她。剩下來那張不知道怎麼辦。

路遠，也不能再去買，她已經累極了。

之雍一笑，只得磨墨提筆寫道：「邵之雍盛九莉簽定終身，結為夫婦。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因道：「我因為你不喜歡琴，所以不能用『琴瑟靜好。』」又笑道：「這裏只好我的名字在你前面。」

兩人簽了字。只有一張，只好由她收了起來，太大，沒處可擱，捲起來又沒有絲帶可繫，只能壓箱底，也從來沒給人看過。』  

如今，愛丁堡公寓已改名為常德公寓，就位於常德路上，外牆上有幾面牌子，介紹公寓的歷史。但常德公寓現在是私人住宅，門口寫著謝絕參觀。 

胡蘭成也曾在這個陽台上，對張愛玲說：「時局不好，來日大難。」當時，張愛玲聽了很震動。

在張愛玲的經典作品《傾城之戀》中，有這麼一句：「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這不可理喻的世界裡，誰知道什麼是因，什麼是果？誰知道呢？也許就因為要成全她，一個大城市顛覆了。成千上萬的人死去，成千上萬的人痛苦著，跟著是驚天動地的大改革……流蘇並不覺得她在歷史上的地位有什麼微妙之點。」

柳原嘆道，「這一炸，炸斷了多少故事的尾巴！」

流蘇也嗆然，半晌方道:「炸死了你，我的故事就該完了。炸死了我，你的故事還長著呢！」

但時光就這樣匆匆過去了，像《金鎖記》裡，「風從窗子裡進來，對面掛著的回文雕漆長鏡被吹得搖搖晃晃，磕托磕托敲著牆。七巧雙手按住了鏡子。鏡子裡反映著的翠竹簾子和一副金綠山水屏條依舊在風中來回蕩漾著，望久了，便有一種暈船的感覺。再定睛看時，翠竹簾子已經褪了色，金綠山水換了一張她丈夫的遺像，鏡子裡的人也老了十年。」

當時看到這段，即使只是短短幾行，卻深深撼動了我。

張愛玲塑造了無數悲劇性的人物，但每個人物都有她人生中的一些片段和影子，時至今日，留給後世的，也就像作家淳子所說：「總還有些什麼留下來的／她的城／她的房子／她的文字／她的悲涼。」

如今，常德公寓的一樓開了間張愛玲咖啡廳，店內擺放的不少張愛玲書籍。既然來到這裡，也就進去小坐片刻。

張愛玲咖啡廳雅致舒適，裡面賣的咖啡都要50元人民幣起跳，並不便宜。但對於想在炎夏中尋找一間安靜的咖啡廳、吹著冷氣、看本張愛玲作品的讀者而言，這裡算是一個可以安靜沉澱、享受的所在。

白晃晃的陽光從大片的窗子灑入咖啡廳的前廳，我挑了一個視野和照明都極佳的位置。

再往裡走，可看到擺放張愛玲作品的書櫃、她的居住地圖、以及張愛玲生平簡介。

下午3時半左右，店內沒什麼人，咖啡廳放著優雅的輕音樂。

2015年8月1日，我來到這裡、點了杯咖啡，靜靜坐著感受她的城、她的文字、她的一生。

&常德公寓（張愛玲故居）

$地址：上海市靜安區常德路195號